他失去了身上的赘肉，皮肤渐渐变得松弛，眉宇间现出些许皱纹。那皱纹是在惯常的思考下挤压出来的。他的脸上不再生出青春痘了，取而代之的是日渐平滑但依旧清晰的疤痕。他曾经因为青春痘而苦恼，伤怀，自卑，如今想起这些，却嗤嗤一笑。他终于明白，男人的脸，不需要那么精致和光滑。

他的笑容里不知何时带着嘲讽，我想他笑起来的时候一定会让人觉得恼怒。从前他口臭很严重，终于在洗了一次牙以后，恢复正常了，牙医说他根本就不是口臭，而是牙臭，很多牙结石日积月累着，是它们散发着臭味。总之他现在笑的时候，终于敢把牙露出来了，这种肆意妄为的笑容，看的人不习惯，他自己却非常喜欢，他笑的时候，长唇不再包裹着上排牙齿，用上唇包着上牙笑，显得扭捏又别扭。

他不知何时喜欢上了黑色，衣服，裤子，鞋子，袜子，都是黑的，似乎一身漆黑让他有安全感。他留着短发，那短发有些长了，该剪剪了，他的目光扫视着我，我也观察着他，我们都微微眯起眼睛，试图从对方的微表情里看出些破绽。很好，他什么破绽也没有，尤其是在这种被人死死盯住的时刻。

他颧骨周围的婴儿肥褪去了，使整张脸显得即长又消瘦，显得如今的他耐性和韧性都十足。他一直不喜欢他的鼻嘴而喜欢眉眼，那眉眼是他全身最精致的部分，其余的都开始慢慢变得越来越粗旷。他双肩宽阔，双臂有力，粗壮的绿色血管儿如盘龙一般蜿蜒在手臂和手背上，他的手很小，只适合握笔，不能干体力活儿，但他的拳头因此受力面积小，打人极其疼。

他的眉头松开了，他似乎想起了很多往事，来了个十秒左右的走神。然后他的那双瞳孔重新凝聚，微微颔首，将眼珠抬起，下眼白露出来，他挑衅的眼神看起人来很凌厉，散发着依旧稍显稚嫩的生人勿进。他抬起下巴，将棱起的双眼缓和，堆起卧蚕，弯起嘴角，却又摆出一副仍需多加练习的慈悲姿态。

他深深吸了口气，缓缓吐出，然后竖起一根中指，他没有发出声音，却在哈哈大笑，我们的动作一样，频率相同，他知道我喝醉了，我也知道他喝醉了，我们互相比了近三分钟时间的中指，然后一同放下，对彼此说了句：

加油，杜雨润。